“不发财就是破产”。
1848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发现金矿的消息传开后。淘金热开始了。
金矿附近的圣弗朗西斯科,最先感受到人们对财富的热情。热潮之前,加州人口不过1.5万,淘金热最盛时期,人口狂飙10倍不止,到25万人。只有5、6万人来自全美各地,其他的来自欧洲、南美,甚至来自中国广东台山。这批中国移民还称这里为“金山”(现在则变成了“旧金山”)。
一个没名气的西部小山村,瞬间涌入数万人时,服务业无法满足社会需求,物价飞涨,却也平添不少赚钱机会:挖矿者或许两手空空,卖水的、卖铲子的商人却盆满钵满。为矿工用结实帆布制作牛仔裤的李维斯,也因为找到了发财机会,成了个百年老字号。当然了,牛仔们还需要左轮手枪、靴子和烟草。
两百年后,人们谈起淘金热的影响,总会提及它对商业史的启示:淘金不一定成功,但卖铲总有机会。
19世纪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美国西部几座城市时隔几年就会掀起一阵淘金热,每次最多持续三五年,但它无疑塑造了美国现代城市的雏形,甚至成为美国精神的一种内核。旧金山造就硅谷是淘金热之后100年的故事,但它从小山村变成国际化大城市的经历,足够传奇。
人类常常复读已经发生的过往。历史也不断回响。
「电商在线」关注直播电商,也关注直播电商领域的“卖铲人”。但和越来越多“卖铲人”聊过以后,我们发现,当大家以为淘金本身就是一门生意时,围绕淘金牵扯出的生计和影响远比人们想的要庞大和深远。直播电商带来的机会已经远不止赚取买卖铲子的差价,它埋藏在一个重新构建好的复杂生态里。
当商业成为时代精神时,财富就是最大磁性。只不过,当初牛仔们御马奔驰的道路,变成了网络、物流等电商基础设施。依然有人在卖水、卖铲子,有人发家致富,有人血本无归。同时,财富决定了人口迁移的流向,也因此深刻改变并塑造了一座城市。
跟着“货”走的人
陈番茄带着他的5只猫到了义乌。租的两居室,一间自住,一间猫住。
在他生活的上一个城市,杭州,房租比义乌贵三分之一,专为猫咪租个单独的房间太奢侈了。尽管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但陈番茄坚信,直播电商的下一个掘金地是义乌。这里是他能够扎根工作的地方。
他在中国美院版画系念大二时就退学了,开了一家“创意热店”(指创意广告公司),为其他公司做些插画和广告设计,也为学生提供艺术培训。去年疫情后,直播成为最大风口,他转身成了杭州一家初创直播电商公司的美术总监。
尽管做的都是设计,但他在风口吹得最大的时间,走进了离风口最近的地点。在风眼待了近一年,陈番茄最大的感受,“直播电商最重要的是‘货’”。而“货”的品牌化是一个能持续发展的方向。
“义乌的货,肯定是全国最多最全的”。他说。
杭州和广州的优势在服装供应链。但极致便宜的货,只有义乌才有。直播间里,用低价赚吆喝的秒杀款永远是最吸流量、最能涨粉的方式。义乌以薄利多销著称,9.9元包邮、一件代发,每单快递费低至1元。近一年频繁出现在媒体报道中的网红直播村北下朱,一天要发三四百万件快递。
在过去20多年里不断扩建的义乌商贸城,如今常被神话为“先知”(最先知道谁会成为美国总统的地方),以及“拜物教圣城”——这里的商品囊括几乎所有国家、民族和文化,涵盖一切从出生到死亡的用品,堪称一部人类生活百科全书。
当你在商贸城闲逛,从文胸世界走到假发世界,一路能看到会飞上天的玩具青蛙、悬吊的人体模特,以及奇形怪状的头皮按摩器。这些新奇特但没有品牌的小商品,相当适合在直播间里售卖。直播走过了秀场以及卖仿牌的灰色地带,进入了品牌直播的时代。对小商家来说,白牌新奇特产品是剩余的机会。
义乌最不缺这些。
陈番茄谢绝了前老板邀他到上海继续打拼的橄榄枝,从九堡转战义乌。像他一样,坚信在义乌能淘金的人很多。
“到九堡去”、“到义乌去”
“谁靠近货,谁就能掌握生意”,在直播电商行业,这的确是句金科玉律。
杭州和广州两个“全国直播电商之都”,有此名声和地位,依靠的是过去20年积累的服装供应链。杭州四季青和广州十三行服装批发市场一路走过了网红经济时代,2016年就进入了直播电商时代。目前,服装和珠宝是直播渗透率最高的行业。
杭州九堡是被直播深刻改造的地方。这里曾走出淘宝第一带货网红张大奕,也因此诞生“中国网红第一股”如涵。尽管如涵上市几年,就被资本市场证明网红难以复制和规模化。
如涵的落寞,是因为其他公司在直播电商的风口上跑得更快了。同样是淘宝模特转型的烈儿宝贝和陈洁kiki,分别成为继薇娅、李佳琦之后的带货顶流。
但九堡的地位还在,丝毫没有因为杭州其它城区直播基地的崛起而色衰。它还是靠近货。不过,周边的一些旧服装工厂、物流仓库甚至五金铺子,渐渐出现外移的情况——它们最终都可能变成直播基地。直播带来的价值更高。原本的一处旧厂房,现在就被重新改造成了一个网红直播基地新禾联创,还号称“网红宇宙中心”。建成之后,厂妹退去,主播入驻。
直播基地对面的小区,比一公里外的小区租金要贵1000元左右。附近链家的中介,会用“房子容易租出好价,都是有消费能力的网红主播”之类的话术,劝客户迅速租房或买房投资。他们常举例,“每年三四月过年后,毕业季后的九月十月都是租房旺季。房子一挂出来,当天就被租走了。”
上海和北京等城市,依“环”来定房价,从中心往城郊,房价渐低。但九堡让杭州东郊出现了一个房价的小小突起。
义乌的城中村北下朱,也出现了房租飙升的状况。北下朱经过旧城改造后,99栋楼、1200间沿街商铺。从去年开始,价格几乎翻倍。有媒体报道,主街上一间门面的价格飞涨到20万元以上,皆因不少人怀抱梦想而来,信奉“一部手机就能创业”的直播神话。
不少因稀缺资源而兴的工业之城,已经出现人才外流、经济衰退的“锈带”迹象。但中国从一个“制造大国”逐渐转至“消费大国”,又接连受到贸易战和疫情冲击,凭外贸而生的义乌依旧没有衰落的迹象。它很快就通过直播这种新型卖货渠道扭转了局势。
“几乎所有的企业停止了营业,海员把船只抛弃在了圣弗朗西斯科湾,士兵离开了营房,仆人离开了主人,农民典押田宅,工人扔下工具,公务员离开写字台,甚至连传教士也离开了布道所。人们放下手边的工作涌向圣弗朗西斯科,试一圆淘金的梦想。”
这是美国史告诉你的淘金热盛况。如果把“圣弗朗西斯科”换成“九堡”或“义乌”,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可是中国的“金山”。体制内不得志的英雄、最灵光的头脑都涌向这里。像陈番茄一样,懂得抓住机会及时转道、又坚信自己掌握当下或未来的某种趋势的人,这里很多。
只是时代风向瞬息万变,城市竞争激烈,随时都有跟不上进度的人被汰换,新人迅速填补取而代之。
四年前到义乌做玩具外贸生意的小章,在义乌商贸城开了个档口。这种等着生意上门的模式,在疫情时率先受到了冲击。小章离开义乌,在杭州找了份临时工,健身房会籍销售——健身房开业时,需要他拿着宣传单吸引路过人群,“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会籍销售的活计不长久,打一枪换个地。连续给三家健身房做了开业宣传后,小章又回到了义乌。现在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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