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或许也有其他因素。“外卖必须得刷单,”自助火锅店老板王寿说,“这是外卖小哥告诉我的,人家说,哥,你新店开张零销量,没有用户来下单的。”
上线外卖初期,王寿也遭遇了与前述意大利餐厅业主同样的“零订单”,直到一名外卖小哥为他“支招”:王寿自己找人在店铺附近100米-200米内下单,随便购买低价产品,外卖员帮忙配送,而王寿仅需付出一单5.8元运费的代价,即可快速“刷单”。“这是一种刷单技巧,行业里很多店在做,”王寿说,“我一个星期刷了30单,之后就开始有自然订单了。”
刷单不是唯一赢得外卖订单的“玩法”。堂食的店主们都很熟悉大众点评的一项营销方法,“推广通”,即付费将自家餐厅放在推荐位,每当有用户点击该餐厅页面,大众点评即收取几毛至十几元不等的“点击费”;相应的,在美团外卖界面,同样需要这样的付费推广。
“外卖的单个点击在0.1元-4元不等,我所在的区域,也就是北京市朝阳区东五环之外的这一代,出价大部分在2.4元至2.6元之间,很多商户每天在外卖平台上推广的费用都会在200元以上,甚至上千元。”赵宇透露。
赵宇的烤鱼店与美团签订的佣金是17%,若加上平台推广费、满减活动补贴,平均下来,每卖出一份外卖需要向平台支付30%左右的费用。
他算了一笔账,在餐饮业,支出通常为固定成本和变动成本两类,前者包括房租、水电和人力,后者则包括食材成本和网络平台抽佣、营销费用。
在以堂食为主的经营中,房租水电、人力和食材成本大约分别占比30%,余下10%为净利润,如果营收上升,固定成本占比摊低,利润率可以更高。但对于外卖业务,则在上述成本中,再次增加了一笔“抽佣”+“营销费”,无疑使外卖的利润率远低于堂食。
曾有分析师表示,外卖的成本逻辑在于节省房租、佣金,即在以外卖为主的餐饮企业,以及堂食业务已盈利又新增外卖业务的餐厅中,只要支付外卖佣金比例不超过其房租节省比例,商家便可承受。该分析师认为,美团抽佣比例仍有上升空间,可上升至20%、乃至30%左右。
但这一论点并不适用于大多数堂食餐厅。在王寿看来,堂食与外卖的业务结构完全不同。“同样是租店铺,堂食是用餐区大、厨房偏小,但做外卖是要厨房大、用餐区小,两者相反。我没法同时把两件事都做好。”因此低利润的外卖业务对于大多数堂食餐厅来说,仅能占较小比例。
恢复堂食后,尽管王寿的火锅店业绩不算理想,但大多时候,堂食依然占据了95%的收入比例;颇费心思“刷单”的外卖业务,最高时仅为餐厅带来25%的流水。
外卖的尴尬时刻
营收和利润断崖式下跌,商家们对每项成本都变得愈发敏感,自然也包括占据其成本20%以上的外卖平台。
3月以来,包括广东、山东、河北、四川、云南等多地餐饮行业均对美团提出抗议,呼吁降低佣金。更有声音指出,美团在疫情期间存在提高佣金抽成现象。
不过,在全天候科技的调查中,位于北京、上海、广州、湖北的多家小型餐饮店均表示,目前抽佣比例与疫情前一致,签订独家协议的抽佣比例在17%-19%不等,非独家则在20%以上。
然而,对于在疫情之下经历行业低谷的餐饮业来说,“不变”显然是不够的。“每天倒赔房租、工资几千至几万”的餐饮商家们所期待的,是来自成本方的扶持政策。例如在2月时,万达、华润等多家企业对其商场实施了免租优惠。
事实上,美团在3月时曾宣布过返佣政策,并在2、3月对武汉地区商家实施了佣金全免。
不过这一返佣政策并非面向所有商家,而是针对“优质餐饮外卖商户、尤其是经营情况受疫情影响较大的商户”。
很难界定这一评判标准究竟如何,与全天候科技交流的数家餐厅均表示,未能享受到此项返佣政策;而根据广东餐协的声明显示,即使是获取返佣的商家,也不能提现,仅能在平台内支付推广营销等费用。
不仅帮扶政策“不够给力”,雪上加霜的是,一些商户发现,在美团的“投资收益比”似乎也随着行情惨淡而降低了。“以往,在外卖上做推广的效果是很显著的,”赵宇分析,“以我的餐厅为例,每投入100元推广费,就能收获1000元左右的流水进账,最高能有1200、1300元,可最近两个月,同样比例推广,最多只能获得600元进账。”
在赵宇所在的商圈中,来自美团的补助同样在减少。在美团外卖的满减活动中,减去金额由商家和美团共同承担,以“满28元减7元”为例,以往美团与商家的承担比例为3:4,疫情期间,赵宇打开账户发现,这一比例变成了2:5。
“满减金额是由美团负责一个区域的经理来分配的,”赵宇介绍,“他会有一个固定额度,根据一些标准,分配给区域内的各家商户。我最近和他聊过,他说现在能分配的额度比以前少了,听说全市很多区域的额度都减少了,可能是因为美团自己的经营压力也很大。”
美团也正在经历着自己的困难。在刚刚过去的2019年,亏损多年的美团首次实现盈利,调整后净利润为22.7亿元;但美团也在发布年报同时表示,受到疫情影响,预估一季度收入将会同比负值增长及经营亏损,未来几个季度的经营业绩,亦会受到不利影响。
外卖引发的纠纷,愈发加重了美团的阴影。这不仅是因为外卖为美团贡献了过半的营收——2019年,餐饮外卖收入548.43亿元,为美团贡献56.2%收入;更是因为,疫情期间,外卖本是美团最受期待的业务板块。
2个月前的疫情初期,当美团股价随旅游股一起下跌时,许多分析认为,尽管美团的旅游、到店业务将受到疫情影响,外卖业务却潜力无限,是一个“买入”好时机。现在,这一论点也遭遇了挑战。
截至4月14日港股收盘,美团股价报收于97.75港元,这与其1月15日时的114港元行情已有差距。
美团1月15日至4月14日股价走势
商家和平台正在经历着共同的艰难时刻,而这种艰难,无疑导致了双方的僵持,也在持续激化着矛盾。
外卖突然变成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曾经,餐饮业与平台相辅相成,餐饮业说“我们在自救”,美团则称要“帮助企业渡危机”;如今,商家抱怨着亏损,平台则称利润微薄。“每单仅利润不到2毛钱”,美团在4月13日给予广东餐协的回应中表示。
双方的友善面孔逐渐变了颜色。在广东餐协4月14日对美团外卖的最新回应中,质疑美团对“外卖实际上在帮助餐企渡过危机”的论调,并直言,外卖“不是某个救世主突然降临,施舍给餐饮行业的”。
僵局是否能被打破?
“期待4月17日之前,就能够得到美团令人满意的答复”,在声明结尾,广东餐协这样写道。届时,不知能否再传出一些将“双输”扭转回“双赢”局面的消息。
(来源:全天候科技 姚心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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