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被抓获的和颐酒店涉事人员已经被证实就是‘发卡党’,即在酒店场所发放色情宣传单的人员。他们只不过是‘小角色’,有时候,他们可能自己都没有见过‘上面’的人是什么样子。别小看色情行业,他们的队伍庞大,有时候可能有一整套比酒店还要严格的管理体系。”在大型酒店企业担任管理层多年的宋和平(化名)说。
在“和颐酒店女生遇袭”事件发生后,大家都将目光聚焦到“卡片党”问题上,缘何这些色情从业人员屡禁不止?其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产业链条?他们又是如何“精准营销”和“管理”的呢?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近期深度调研和采访后了解到,“卡片党”背后是色情服务业组织者、从业女性或男性、分层和分区的“管理者”、“小弟”甚至还有他们自己的“安保”、相关用车接送、化妆服务产业链者。
庞大的“企业架构”
“弯弯”在北京望京798和颐酒店遭遇被陌生男子拖拽而酒店工作人员漠视的事件,引发公众关注。
之后警方介入调查,在4月9日,北京警方公布的信息显示,涉案嫌犯李某交代,其与他人结成从事卡片招嫖介绍卖淫违法活动的团伙。4月3日晚,李某到朝阳798和颐酒店发放招嫖卡片。其间,遇到女事主,误以为其是“同行”,影响了自己团伙的违法活动。李某随即与同伙电话联系,并对女事主进行拖拽意图驱赶。后因事主反抗、呼救,李某逃离现场。根据李某供述,北京警方先后将其他4名涉案人员抓获并依法刑事拘留。
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在之后的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几乎各大连锁酒店都遇到过类似的事情。由于这些“卡片党”背后通常会有一个团伙,如果酒店人员制止其发卡或交易,则会被当场暴打甚至被捅伤,因此酒店工作人员大多表示难以控制。
那么这个产业链究竟有多大?真的难以杜绝吗?
记者日前来到一家街边“粉红小屋”,尽管气温不高,但工作人员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低胸装、露长腿的女性,年龄大多在25岁左右,店内灯光昏暗。记者表示要洗头,女孩们大多意兴阑珊,洗发只是草草了事。在交谈过程中,女孩透露,其来自农村,来上海打工,洗头根本赚不到钱,并暗示“出台”才是真正的赚钱法则。“出台”地点或许是连锁酒店。
“这个产业链很庞大,首先会有人专门找女孩,这些女孩大多出生穷苦,或年少误入歧途,成为从业者后,她们会好像分组一样被管理。看过香港电影中的‘妈妈桑’吗?类似这样的‘鸡头’会各自分管各自的女孩,或者男孩,她们接客后获得的钱大约有50%都要交给‘鸡头’。而‘鸡头’则要负责女孩的安全和日常运作。”知情者透露。
据了解,“鸡头”是分区域的,这有点类似酒店业要分华北区、华南区等,色情行业也是一样,只有分了“地盘”才可以做“江湖规矩”。“越界”在行业内是被诟病的,这或许也是此次“和颐事件”的问题所在——涉事男子以为是女孩“越界”做生意,所以才出手“管理”自己的“地盘纪律”。
“‘鸡头’有时候还是分很多层级的,就好比一个企业架构一样,他们有自己的上级领导,很多时候,女孩都不一定见过真正的背后大老板,因为层级可能很多。和女孩‘搭班’的会有一些‘小弟’,他们具体负责女孩在交易过程中的安全,没有生意的时候也作伴聊聊天。”知情者透露,“区域管理者”很多时候都是认识酒店的人的,因为他们等于在同一片天空下谋生。
于是,有些酒店业者采取不理会的态度,以免惹是生非。有些则采取抵制,但收效甚微,且一旦发生纠纷,“卡片党”们就会实施暴力手段。另一类酒店业者则索性参与其中。
“你们可以看到,很多卡片都是精准地放在有客人住的房间内,空房间内是没有卡片的。另外,色情从业者很多时候会知道客人的性别而精准地提供男性或女性服务,这些都是因为酒店方面提供了信息给‘卡片党’。根据女孩交易的价格,酒店人员也会获得一定的分成。”宋和平坦言。
不仅如此,色情行业还带动了一些原本毫不相干者的利益。比如司机。
有些女孩是需要接送到固定酒店的,因此她们有时会有包车,这些司机对她们的行业心知肚明,却也不多过问,毕竟女孩对司机而言是客户。有些司机透露,女孩通常会在夜间晚饭后的时间出发,到酒店后通常3~4小时后再把女孩送回住所。
KPI和“自我管理”
“不要小看这些从业者,他们有他们的‘纪律’和考核。”知情者透露。
此次“和颐酒店事件”中出现的负责发卡的“发卡党”,他们其实是整个庞大体系中最低端的。
“他们也是分区域的,比如你负责发A区域这10家酒店的卡片,他负责B区域。他们的收入是按照发卡的数量来计件的,但是很低,只有女孩或男孩在其负责的区域发生交易后,发卡者才会获得相对高一些比例的分成。这也是他们这个行业的业绩考核KPI——你不要以为你把卡扔到垃圾桶就算发完了,有时候卡片是要回收的,一点数量就会知道你的工作有没有到位。”有知情人士如此表示。
根据一些接近人士透露,发卡者靠的是色情交易产生的利益分成,如果其偷懒而没有达到宣传效果,那可想而知,他们各自所“管辖区域”的色情交易数量就会降低,发卡人的收益就会降低。这就和销售人员一样,看的是实际的业绩。女孩或男孩当然也是有考核的,如果“业绩”高的话,那就是今后涨价的资本。
“你可以这样想,好比以前,那些歌舞厅内的歌女,她们会有专门的人去买花篮送给她们,或者直接‘出台’,这些花篮和‘出台’费用都是她们的业绩,收入需要和主管分,或者说主管可以分得一半,去掉其他的分成,女孩自己拿到的只是‘小头’。当然,如果你也业绩够好,那就可以‘升级’了,有些利益方面的事情也可以谈谈。”接近人士指出,这种情况下,“发卡党”和女孩的收益直接挂钩,他们当然要了解酒店的状况,甚至需要酒店工作人员的帮助,来精准营销生意,以提升自己的收入。
当然,现在也有一些相对先进的手段,比如O2O(线上线下融合),“发卡党”有时是利用在线软件进行揽客,女孩则在线下进行服务。据了解,负责揽客的“管理者”通常会有十几个电话号码,随时准备“脱身”,要抓住他们并不容易。
腾讯研究院安全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互联网行业新安全挑战与治理态势研究报告》中指出,基于LBS技术的色情O2O模式已经形成,网络色情的商业模式也在复杂演化。但从治理角度来看,平台企业一方难以应对网络色情产业链的整体攻势,且发展和识别色情图像也存在技术难度。
除了业绩的考核,从业者也有一套“自我管理”,而这又拉动了公寓和化妆师产业。
在采访中,本报记者了解到,所谓的“自我管理”其实是这些女孩因为并不希望外界知道所从事的行业而往往会寻找“安全屋”——即自己的住所,通常是长租公寓。
长租公寓是近1~2年间新崛起的行业,获得资本市场的青睐,魔方、青客等都获得投资者注资,而贝客、小螺趣租、窝趣等一大批品牌崛起,如家也推出了自己的公寓品牌“逗号”。
“如果是生意尚可的话,这些女孩通常一个月的收入在2万多元甚至更高,长租公寓的租客一般愿意拿出自己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租房,所以我们看到一些月租金在7000多元的公寓内会有不少这样的女孩。但由于她们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真正的职业,因此她们会有一套‘自我管理’,比如绝对不会带客人到公寓,因为公寓是住所,酒店才是交易场所。而且她们在公寓时的打扮通常比较正常,甚至会故意打扮得保守,来伪装自己。”一位长期从事公寓管理的业者透露。
正因如此,色情从业人员还拉动了化妆师的生意。会有一些专门为这些女孩提供化妆和服装服务的化妆师,服务包括妆容、发型、美甲等“一条龙”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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