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这次是来真的了。”
张平是一次性餐具批发商,12月1日,海南全面施行“禁塑令”,开响了限塑令第一枪。他赶到海南,眼看着监管机构把超市里不合规的塑料餐具勒令下架,并且禁用了奶茶店里那些不合规的塑料吸管。
在许多业内人士眼里,这次的限塑令远比12年前的严格。
但张平内心是矛盾的,一边是由上至下的政策大山,餐饮行业面临着史上最严苛的塑料变革,他必须转型代销环保产品;另一边,是采购价格倍数上涨,传导至下游的小商家们依然不愿自讨腰包为环保“买单”,这些“昂贵”的材质,成了烫手山芋。
售价最低,存在感最弱的吸管,成了最严限塑令的风暴眼。
星巴克早从去年就替换上了纸吸管,麦当劳用直饮杯盖代替吸管,喜茶、奈雪也打出“爱护地球”的口号,把纸吸管作为环保行动的入口。淘金先富卖铲人,吸管之于新茶饮、咖啡行业也是如此。尤其是当最严限塑令迎来倒计时。
为什么这一次是吸管?
“吸管其实是情绪的出口。”双童吸管创始人楼仲平语重心长的说。
2018年,一张海龟鼻孔插着吸管的图片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英国女王为此下令取消塑料吸管的使用,也掀起了欧盟史上最严格的限塑令。
但对于国内很多人来说,他们从未像现在这么关注过一根吸管。从今年初开始,火热的咖啡与茶饮店都和塑料吸管说了拜拜。星巴克与喜茶都用上了纸吸管,店员不厌其烦的交待顾客为了保证吸管状态要尽快饮用,蜜雪冰城也停用了标志性的塑料红吸管,更换为环保纸吸管,麦当劳干脆取消吸管,说自己为了地球不“管”了……
这指向的,正是明年1月1日起实施的“最严限塑令”,全国范围内的餐饮企业都将禁止使用不可降解塑料。
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塑料制品累计产量8184万吨,其中塑料吸管近3万吨,约合460亿根,人均使用量超过30根。
换个角度看,塑料吸管其实只占到塑料制品的0.03%,为何却成了环保的第一入口?
海龟的图片的确让更多的目光聚焦在吸管身上,但情绪之外,也有很多现实的考虑。
相比12年前的限塑令,新限塑令的设定更为有效具体。当时只是要求超市塑料袋要付费购买,但几毛钱的定价很难让人产生感知,反而用花钱买了“心安理得”。新的限塑令从餐饮行业入手,并明确表示限制的是不可降解塑料,这更多是在推动产业端的变革。
而吸管的环保革命基本诞生了两种产物:纸吸管和聚乳酸(PLA)吸管。
纸吸管顾名思义是纸做的吸管,聚乳酸则是一种生物降解材质,从淀粉和玉米等粮食中提炼出来,在堆肥条件下45天就能分解为水和二氧化碳。
环保令下,这种材料价格水涨船高。从2018年初1.8万-1.9万/吨,涨到3万/吨,目前,差不多到了4万元/吨。
传导至下游,则是采购成本的成倍增加。双童吸管CEO李二桥介绍说:“普通塑料吸管出厂价在3、4分钱一个,做成纸吸管就变成了1毛钱,做成聚乳酸的话可能就要1毛5左右了。”
整整翻了4倍。
这也意味着,所有餐饮相关的塑料制品都将面临同样的价格翻倍,那么单价最低的吸管,或许就成了最容易踏进环保的门槛。
“鸡毛飞上天”的吸管
其实吸管的诞生跟环保没半点关系。
杜甫曾写下:“黄羊饫不膻,芦酒多还醉”的诗句,这里的“芦酒”说的就是用芦苇杆喝的酒,美国人也曾用麦秆喝酒,这些天然的材质成了吸管最早的雏形。
现代意义上的吸管,是被塑料定义的。塑料吸管本身不透水,可以更轻薄,制作成本更低。而且塑料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可以让吸管做出各种有趣的形状和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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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吸管行业的发展,也像塑料一样,低门槛、低成本,却创造了许多可能性。
国内吸管的主产地在“小商品之都”义乌。楼仲平回忆,1993年,自己还在经营档口,卖纸杯、吸管等一次性用品,当时整个义乌都是家庭作坊的模式,吸管这种小商品也不例外。
“一个做吸管的人要去做假发,说16万买来的设备5万就卖给我,还附赠技术员,我答应了,就进入了吸管这个领域。”
“前店后厂”的模式做了很多年,1998年一场经济危机,原材料从4500上涨到9000,吸管作坊们顶不住压力,楼仲平反而借机把90%的吸管厂都收购了,许多报道中给他冠予了“吸管大王”的称号。
“其实从没有真正的第三方来统计过,对于我们这种小产业来说,财务统计成本都是极高的。”楼仲平告诉「电商在线」。
毕竟一直以来,吸管都是以商业附属品的身份存在。楼仲平介绍,整个吸管产业的年产量在3万多吨,其中六成是工业配套产品。也就是我们买牛奶、饮料的时候,盒上附赠的吸管,但它并不会作为单独产品流通,而是出自代工企业。剩下的四成,则是以双童为代表生产流通性吸管的企业。
但这样一个“附属品”,依然创造了可观的价值。正如媒体喜闻乐见的那样,靠每根利润不足一厘钱的吸管,双童年销售额达到了2亿。
像口罩一样疯狂的吸管
“我选择性的规避掉了大客户,大客户意味着被动、没有议价权。”楼仲平深知小利润带来的价值,因此从2004年开始,他脱离传统模式,放弃大客户,转为创新为小客户的原则,走品牌化道路。
他别出心裁地提出了“小客户原则”:即最大的客户订单也不允许超过双童年产量的3%,否则宁愿放弃,使得企业不再受制于某一两个大客户,增加了行业话语权。
但一个吸管如何品牌化?在2003-2005年期间,楼仲平推动研发了许多创新型的吸管,从材质到造型,比如我们在酒吧经常看到类似眼镜的吸管、带着卡通玩偶的吸管。直到现在,他们拥有全球塑料吸管行业三分之二的专利,包揽制订了全球吸管行业的所有标准。
品牌化意味着扩大天花板,比如一个卡通儿童吸管,可以卖到8元一只,对比几分钱一只的塑料吸管,价格翻了数百倍。
不过吸管行业几乎没有壁垒可言,模仿一个外观非常容易,想要入局也就是买台机器就可以搞定,楼仲平甚至多次坦言,吸管并不是一个好行业的观点。
恰恰是环保政策的推动,给吸管产业带来了几次转折点。
2007年,一纸限塑令下达,让塑料行业的布局悄然改变,在此之后的12年里,中国可回收塑料相关企业注册总量翻了4倍,总数超过300万家。
这个过程中,吸管还是“边缘者”,没人注意到这个“附属品”,但楼仲平却开始了环保化改革。
“塑料吸管被取代是早晚的事”。
到了2018年,欧盟限塑令下达,国际餐饮巨头带动了吸管大换血,也改写了双童吸管厂的订单。
2018年5月,双童可降解吸管的销售量,比过去十三年的总和,还要多。2006年之前,这类吸管占双童总订单量不到1%,而2018年一下增长到55%。
国外对可降解吸管的需求暴增,传导回国内市场反而成了风口。因为门槛低,大量工厂转型生产纸吸管,短短一个月内就增加了1000多家吸管厂。但所谓的“风口”更像是贸易商们吹出的泡沫,他们在工厂间反复询价,无形之中让1份需求变成了10份。结局就是大量工厂在第二年倒闭了。
这像极了今年上半年的口罩厂们,纷涌而至,又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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