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营业务折戟背后
与很多业务部门的大裁员不同,曾经被寄予厚望的直营业务部门,直接停摆了。
2019年6月,OYO中国直营业务首席运营官和EGM(新兴增长市场)业务总负责人徐一峰接管了鲜少对外露出的直营业务部门,开始对整个事业部进行裁撤、缩编。
陆瑞是原OYO总部直营部门(OM)的市场经理。他提到,“徐一峰到来后,说要提高人效,砍了不少人,直营事业部的人员转到其他岗位,不愿意的话就只能主动离职。”
据锌财经了解,OYO直营业务采用租赁经营的模式,与酒店业主签下三至五年的合同后,由OYO酒店直接派出负责人进行门店经营和管理。
“直营相当于租下了整个酒店,所有事情都由OYO说了算,不管赚钱还是亏钱都是OYO的。”陆瑞说。
据陆瑞透露,最早直营事业部由现OYO酒店CDO(首席发展官)胡宇沸直接负责,自从2018年7月推出以来一直保持独立运行、自负盈亏,鼎盛时期人数多达四五百人。
和加盟业务不同,成立之初,直营事业部就确定了以营收为目标。OYO酒店CFO(首席财务官)李维接受媒体采访表达了对直营业务的重视。他提到,直营模式与品牌塑造紧密相关,目前OYO在国内最主要做的是100到200元之间的经济性酒店,未来会有向上突破的可能。
陆瑞很看好直营业务和以营利为核心的增长模式。他认为OYO早期通过免加盟费和保证金,并以一年起签、补贴和低佣金的模式,会一直烧钱。“算上人力、补贴、营销,以及所有费用,OYO每月至少要亏1.5亿到2亿人民币左右,加盟店收取的抽佣费,就算按6%的比例,撑死一年收入三四亿,根本没有任何利润。”
然而很快,直营事业部成为OYO的一枚弃子。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直营事业部从四百多人缩减到仅百人左右,原本拓展的100多家直营门店,也解约至40家左右。
“这些解约的门店中既有业主主动提出,也有OYO发现收上来的酒店与业主描述不一致,亏损较多而导致解约的情况。如果是OYO主动解约的酒店,不仅收不回押金,还会赔偿一笔违约金。”陆瑞说。
动荡之前,直营部门还在为业务增长做了尝试,陆瑞负责的是渠道的精细化运营。
“我们分为线上OTA(携程、美团、艺龙等)与线下渠道,其中线下渠道还分为四个渠道,针对散客,通过宣传单等做品牌推广;第二个是团购,如果客人来我们酒店能住五天以上,或者说五天到十五天,我会给一个优惠,或者礼品;三是团客的渠道,让销售人员或店长去联系当地的旅行社,让他们跟我们签一些框架协议或者是长期协议,四是一些协议客户,长期出差的客户签订包年协议等。”
陆瑞说,他们将原本月亏上千万的直营业务,硬生生做到了每月只亏损几万,但是很多努力随着部门裁撤,也没有继续下去。
陆瑞分析,直营业务发展艰难,其中主要原因是与其他部门存在着利益冲突。
“最早公司的重心在开城端,一心只想着把酒店、客房等数据冲上去。”陆瑞说。“开城BD根本不用考虑后续运营,他们的KPI只有客房数。”
由于最早就定下以营利为目标,直营部门的要求要远高于加盟商家,但到了BD手中,都笼统变成了房间数。
“我们制定了一些直营酒店的签约标准,明确告诉BD有些店接不了。”陆瑞说,“但他们为了完成KPI,根本不管运营提出的意见,直接跨级上报,进行特批。”
这其中包括一些硬件设施差,甚至明知道亏损的小旅馆,盈利空间很小。
陆瑞称,公司供给增长部门管理OYO官方订房APP,这个部门的KPI是拉新,要通过一切手段获取用户,这和直营部的营收指标截然不同。
“我们不可能帮他们拉新,他们也不可能帮我们做营收,目标会产生冲突。”陆瑞表示只能按照自己的指标,做该做的事情。
另一方面,陆瑞认为,对于直营的发展,公司并没有形成一套完善的体系,目标也并不清晰。
“下属直营店的店长,原本没有营收指标,店长只需要做好每家店的服务即可。后来经过调整,店长才需要想办法让酒店盈利,否则将会直接解约。”陆瑞提到,他曾向上级提出统计酒店复购率的要求,但技术人员表示统计复购率很难,暂时不支持开发,开发时间要往后排。
“抓不起来复购率,永远不知道酒店留存情况,利润怎么可能提上去。”陆瑞说。
多重因素作用下,直营业务并没有达成最初制定的盈利目标,本应作为拳头产品,提高OYO酒店存在感的直营业务不得不停滞。
管理失控:只有30%人在做事
“公司虽然没做大,但是大公司病已经有了。”陆瑞评价。
陆瑞在2018年中旬加入OYO,这正是OYO全面扩张的时期,和他差不多同一个月的进入公司的超过1000人。
“猎头挖过来的人参差不齐,好多管理层也是。跟他一聊之后,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人其实就没多少能力,但是还在那,做事真的少。”陆瑞提到,“整个OYO可能干实事的人不超过30%。”
前不久,据36氪报道,仅入职半年的OYO酒店对外事务总裁付小明已经离职。报道中提到此次离任由付小明主动提出,与派系斗争有关。
在脉脉上,有OYO酒店的员工指出,在入职之后发现OYO内部存在“阿里系、神州租车系、摩拜系、ofo系、滴滴系等……各占山头,派系林立。”
据悉,很多团队被集体挖到OYO,进入后也就自动形成了派系。第一代BD叶枫也对锌财经透露,他加入时OYO不过600多人,但是其中有约200人来自饿了么。
截至2018年底,OYO酒店中国公司员工总数已超6000人。据锌财经了解到,派系斗争蔓延到了OYO各处。“OYO内部存在严重的争权夺利现象,这也是我主动离职的一个原因。”何章说。
何章向锌财经透露,曾有其他部门主管领导,为了排挤他的领导,处处给他“穿小鞋”,导致很多工作无法进行。
“(以上部门领导)他直接明说不是针对我,而是要搞我老大。”何章说,“我没有得罪谁,但因为派系斗争,常常受到牵连。”
对此,陆瑞也感到特别心累。他表示,在任职期间,基本上两三个月就会更换总监,离职时已经经历了三个总监,而每次换一个领导,底下的员工就要换一茬,重要岗位的人都会换上新任领导的亲信。
陆瑞认为,OYO内部斗争严重,导致真正有能力的人得不到提拔,没能力的人却混得风生水起。
与此同时,每次更换的领导,不全是酒店行业出身,所以陆瑞需要给每个新领导重新讲述制定的方案,以及可能带来的效果,“有时候讲了半天,领导直接说不做了,很难受”。
龚亮认为,造成OYO在各个地方地方体系混乱原因,也与管理模式相关。
龚亮向锌财经解释,今年2月运营端分为OP(酒店运营经理)和CP(酒店商业伙伴),OP负责酒店运营、培训、OTA等工作,CP负责营收、定价、收佣等工作。
“原本划分得挺好的,大家各司其职,但落实到下面就全变了。”龚亮说,“CP常坐办公室,天天对数据,根本不跑酒店,所有运营工作都压到了OP身上。”
龚亮直言,只要和城市经理关系好,就能被安排到CP岗位,天天坐办公室。
“作为OP的运营经理,不仅要填BD挖的坑,还要面对CP运营经理、区域运营负责人,甚至整个大区总经理的指责。”龚亮感叹,复杂的环境,一度让他的工作举步维艰。
2018年9月,印度团队也来“横插一道”。
“当时来自印度总部的定价组发现降价后,客房入住率立马提升了一大截,也开始要求中国以降价换取入住率。”陆瑞说。
而在很多一线员工看来,这个策略不适合中国大多数城市的情况。由于OYO专注在国内三四线城市,处于下沉市场的酒店,大多不通过线上渠道获客,而是直接通过线下直接获客。
“实际情况是,很多三四线城市酒店人流量也很稳定,一般会在晚上大量获客,许多住客是主动上门,所以降价也很难短时间内让入住率大幅提升。”陆瑞分析OYO指导酒店价格降低后,入住率不变的话,业主营收就减少了。
在陆瑞看来,印度总部并不完全信任中国团队,也不会直接放手,“他们对国内的情况并不了解,但又还是要管一下”。
各方持续角力,导致了OYO从上到下的运营战略规则一直在变化中。对于执行者难度重重。
“公司原本有一个项目管理部门(PMO),专门梳理公司流程框架,但是由于内部流程变化太快,今天定了这个,明天就改成那个,一直在改,所以后来把PMO部门直接取消了。”陆瑞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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