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怀孕被辞退，一份辗转复杂的劳动合约令销售女工重返岗位的诉求难以实现，隐蔽劳动关系下，如何保障劳工权益

【财新网】（记者 兰方）在家乐福工作的销售女工盛玉（化），因怀孕而被解雇。一年多来的维权，揭开了国内超市中劳务派遣用工模式的泛滥。不过日前的一审判决，并未支持她确认与家乐福劳动关系的请求。

2010年12月22日，盛玉正式向法院提起上诉。上诉状中再次强调，家乐福与劳务派遣公司串通规避法律、损害劳动者权益，要求确认其与家乐福的劳动关系并继续履行劳动合同。

盛玉与家乐福的纠纷，发生在一年半以前。2008年3月1日，盛玉从山东农村来到北京方庄家乐福上班，成为了卖场内的一名销售女工。尽管她和她的同事们都戴着家乐福统一发放的胸牌，身着带有家乐福标志的工作服，销售家乐福的商品，并由家乐福管理，但一旦有劳动纠纷发生，家乐福却可以不承担任何责任。

家乐福的“豁免”，通过劳务派遣完成。尽管家乐福采用的并不是“引厂进店”的销售模式，但大多数的销售人员却需由供应商“派驻”。如此一来，家乐福即将用人的责任和风险都转嫁给了供货商。当然，供货商也不甘吃亏，不少公司会再选择劳务派遣公司，进行第二次责任的转嫁。在工作了大半年以后，一直作为威莱公司销售人员的盛玉，在2009年1月1日被要求和一家从未听说过的劳务派遣公司——广州南方人才资源租赁公司（下称南方人才）签订劳动合同。

北京市农民工法律援助工作站的执行主任时天然乳品介绍，在这样一套复杂的制度下，家乐福似乎仅仅是一个工作场地的提供者，没有劳动合同的约束，不管发生任何纠纷，都可以一概撇开关系；而供应商则可通过劳务派遣，中断工龄计算，也可随意解雇工人，不需支付经济补偿金；至于劳务派遣公司则赚取中间费用，“一旦诉讼，这些公司就拒绝出庭；要求赔偿，它立马破产，没有履行能力。”

而销售工人的权益，却在卖场、供应商和派遣单位的夹缝间，得不到有力保障。北京致诚农民工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下称致诚中心）曾对家乐福超市的用工方式进行调查。调查显示，劳务派遣公司并未缴纳销售工人的社会保险或未完全缴纳，工人们常常没有加班费的长时间超时工作，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2008年底，盛玉怀孕，即便如此，春节假期也未能休息一天。到了2009年4月，家乐福提出盛玉已不适宜继续在家乐福工作，要求其“退场”。据了解，这在国内的超市十分常见，超市一般不直接“开除”销售工人，而是要求供应商换人。这样，家乐福不必承担违法解除劳动关系的经济赔偿。

盛玉对此感到不甘，她还想继续在家乐福工作，因此决心讨个说法。2009年6月，盛玉将家乐福及南方人才诉至北京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当年12月，仲裁委裁决下发，认为盛玉与家乐福之间不存在劳动关系，一切责任不应由家乐福承担。

盛玉不服，随后，该案进入诉讼程序，并于2010年6月在北京市丰台区法院一审开庭。因法院对被告数量提出了限制要求，经过争取，最终也只列上了南方人才公司和家乐福两个被告。12月15日，一审判决下发，法院认为家乐福公司仅为盛玉的实际工作地点，盛玉主张与家乐福公司存在事实劳动关系，“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与此同时，法院认定南方人才与盛玉的劳动关系，要求双方继续履行劳动合同。

这样的结果，让盛玉和她的代理律师——致诚中心的律师白羽都倍感失望。白羽介绍，盛玉从来没有和南方人才的任何员工接触过，这个公司甚至在合同中留下虚假住所地和电话，就连一审法院也是费尽周折才联系到该公司。白羽认为，南方人才和盛玉之间是一份虚假的劳动合同，“一个从一开始就提供虚假注册信息欺骗劳动者的公司、一个连法院都找不到的公司，如何能积极承担赔偿义务？”

12月22日，盛玉正式提起上诉。致诚中心主任佟丽华表示，司法机关应当严格、善意的保障法律的实施，“如果司法机关承认了隐蔽劳动关系的正当性和合法性，《劳动合同法》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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