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春被黑龙江省牡丹江市肿瘤医院确诊为肺癌,化疗7个疗程118天,治疗持续时间20个月零24天。第七个疗程后,徐衍春的母亲再难承受现实的重压撒手西去;父亲则木讷如傻;儿子因交不起每月400元的住校费而辍学务农。尔后,徐衍春被第四军医大学收治19天基本治愈出院,病症诊断是结核性胸膜炎。目前,牡丹江市肿瘤医院不认为他们对徐衍春的医疗行为存在问题。
初诊肺癌
徐衍春是独生女,1963年生人,家住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海林市山市镇洋草村,丈夫是陕西临潼来此谋生的农民。
2008年春,徐衍春总感觉胸闷、呼吸有些困难。“怕不是肺出问题了吧?”有乡亲说。“我整天大大咧咧地没个愁事,咱这又山清水秀,肺会出什么问题?”徐衍春不信。
春耕来临,地里活儿多了,徐衍春的不适感也更严重了。“去海林看看吧?”丈夫带着徐衍春到了海林市医院。“快去牡丹江看吧。你的胸腔积液性质需要确诊。”海林的医生建议他们去牡丹江市结核病院。
当时,牡丹江的结核病院叫牡丹江市结核、肿瘤防治院(后期两院分离)。
2008年4月1日,徐衍春接到了第一个入院通知书:胸腔积液性质待查,入内科。当天的胸水病理检查报告结论:见可疑癌细胞。
徐衍春化疗前的准备工作开始。
4月7日,第二次胸水检验报告完成,结论:见癌细胞。徐衍春被诊断为肺癌。
4月10日,徐衍春转到化疗科;4月14日,徐衍春开始接受第一个疗程化疗;同时,她的身上还多了个引流袋用于排出积液。
2008年5月1日,徐衍春的第一个疗程化疗结束;出院医嘱:1至2周后返院行下一周期化疗。第一个疗程诊疗费10,090.78元,徐衍春看着账单哭了:“一年的收成没了大半,再来就没饭吃了。”“没事,以后我多出去找点活儿挣钱,我有的是力气。”丈夫说。他心里比徐衍春还难受,有医生断言:徐衍春活不过3个月。
5月12日,第二个疗程化疗开始。徐衍春的入院通知书载:肺Ca(Ca肺癌)入化疗科。徐衍春背着引流袋重复着第一个疗程的一切。15天后,徐衍春拿着7814.21元的诊疗费收据和1至2周后返院行下一周期化疗的医嘱出院了。
6月10日,开始第三疗程化疗,10天,诊疗费:7034.32元。出院医嘱:1至2周后返院行下一周期化疗。
7月14日,开始第四疗程化疗,19天,诊疗费:7965.57元。出院医嘱:1至2周后返院行下一周期化疗。
有病友问:“你啥病呀?没完没了地化疗。”
“肺癌。”徐衍春答。
“你咳嗽吗?咳血吗?”
“没有。”
“看你的状态哪像得了癌症的人。”
“乡下人心大呗。”徐衍春应答着,自己心里也不明白:4个疗程化疗胸水一点没少出,每次都靠引流排出胸水,这是咋回事?
不是癌症
2008年8月18日,第五个疗程化疗开始。
持续化疗胸水依旧,主治的医生们也摇头咂嘴。“要不你去我们的上级医院检查一下?”医生说。
8月21日,徐衍春到黑龙江省第二肿瘤医院做了PET-CT检查。检查未发现异常,建议回经治医院做活体检查。
8月27日和9月1日让徐衍春铭记,她说:“就是枪毙我,我都不会那么难受。”那两天,牡丹江肿瘤医院给她做了两次活体检查:第一次从鼻咽部取出直径0.05cm碎组织4块,结论:少量粘膜慢性炎症;第二次从左肺部取下小块组织,学名叫“行左肺下叶刷检”,结论:未见癌细胞。
“做肺部活体检查时,病理科的大夫看了很久,又叫来科主任,还叫来我丈夫。”徐衍春说,“先是大夫对主任说,看不出问题;主任看后叫我丈夫说,你也看看,从显示屏上看不出左肺有问题。我丈夫说,不会吧?主任说,你还希望有问题?最后,主任说取样做病理吧。”
黑龙江省第二肿瘤医院的PET-CT检查和牡丹江肿瘤医院的两次活体病理,结论都不支持肺癌的诊断结论。徐衍春的父母欢天喜地逢人便讲,“我女儿不是癌症”。
可牡丹江市肿瘤医院对徐衍春的化疗依然继续。
2008年9月6日,徐衍春第五个疗程的化疗结束;19天诊疗费:5843.79元,黑龙江省第二肿瘤医院检查费7000元;出院医嘱:1至2周后返院行下一周期化疗。
9月22日,徐衍春遵医嘱又入院了,第六个疗程化疗进行了7天,花医疗费4296.70元。出院医嘱还是:1至2周后返院行下一周期化疗。
徐衍春拔掉了一直存埋在身上的引流管:“不治了!活一天算一天。”
“不行就去医院吧。”坚持了一年多,徐衍春的丈夫看不下去了,“借的钱咱以后能还上,治病重要哇。”
2009年12月8日,徐衍春又住进了牡丹江市肿瘤医院。第七个疗程化疗18天,诊疗费:6048.27元。出院医嘱又是:1至2周后返院行下一周期化疗。
看着这些,徐衍春的母亲不再说话了。3天后,徐衍春的母亲撒手西去。从那时起,徐衍春的父亲就像丢了魂似的,木讷如傻。
“妈的病一定要治,我不上学了可以省一笔钱,下地干活也能顶个劳力……”17岁儿子的话让徐衍春和丈夫欲哭无泪。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在儿子的再三催促下,徐衍春和丈夫又去牡丹江了。
拿着第八个入院通知单,徐衍春问:“咋治?”
“化疗。”医生说。
“要是还有胸水呐?”
“继续化疗。”
徐衍春拉起丈夫夺门而出:“不治了,死也不在这家医院治了。”
“去我老家看看吧?!”徐衍春的丈夫开始安排妻子“最后的日子”。
在丈夫的老家,乡亲们的热情一扫徐衍春心头的阴霾。“看你婆姨不像得了癌症呀。”乡亲私下问。
“就是,就是,按牡丹江的大夫说法,俺婆姨活不过3个月,可现在20多个月过去了,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徐衍春的丈夫说。
“去西安的大医院看看吧。”乡亲们建议。
2010年1月15日,徐衍春住进了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唐都医院。
16日抽胸水做病理细胞学诊断,结论:未查见瘤细胞;27日抽胸水做病理细胞学诊断,结论:未查见瘤细胞。针对病情,唐都医院对徐衍春采用了胸腔穿刺抽液,胸腔内注入沙培林,口服利福平、盐酸乙胺丁醇等药物治疗。
2月3日,医生查房时说:“你可以出院了,按医嘱进行两个月的抗结核治疗后,回来复查,如还有积液可以采用手术方法治疗。”
“那我是不是肺癌?”徐衍春问。
“抗结核治疗后,复查时会有诊断。”
住院19天,诊疗费3000余元,徐衍春从唐都医院出院。
5月6日,在海林市结核病防治所,徐衍春用电话向唐都医院医生讲述了出院后的治疗情况。医嘱:继续应用抗结核药物治疗。海林市结核病防治所按国家政策规定,给予徐衍春免费抗结核药治疗。
这以后,徐衍春按医嘱准时到海林市结核病防治所就诊。
2011年2月15日,徐衍春到唐都医院复诊。诊断:结核性胸膜炎。
欲讨说法
据权威资料显示,化疗的副作用至少有十余项。徐衍春是不是肺癌?该不该做100多天的化疗?是不是该有人对徐衍春的现在和将来负责?
在牡丹江市肿瘤医院一名负责人的办公室里,负责人给了记者一份一页半纸、没有加盖公章、抬头是市卫生局的《关于徐衍春医疗纠纷的报告》。报告结论:“我院会诊认为病人病情复杂,建议患者医学会鉴定,以明确是否肿瘤医院存在医疗事故。”
负责人的谈话没有重复报告的内容,主要涉及主治大夫的人品和医院的艰难。“今天,我们有医护等工作人员470多位,但住院患者还不到470位呢。”记者问医院职工工资构成。负责人顾左右言他。记者反复问:财政拨款占职工工资多少?负责人说,10%。
此前,记者就此事采访过牡丹江市卫生局医务科的张姓科长,他的话很少;而牡丹江市肿瘤医院负责人,话很多。两人的一致意见是:做医疗事故鉴定吧。
牡丹江市一位审理医疗纠纷案经验丰富的法官在自己的论文中说,根据《医疗事故处理条例》,是否构成医疗事故需要通过医学会的医疗事故技术鉴定来确定,从而确定医疗机构是否应该承担赔偿责任。然而众所周知,医疗事故鉴定……对患者的不公正是不言而喻的。由于医学会组织鉴定所抽取的专家均是从各个医院抽取,均与各家医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的医疗鉴定机构存在着医医相护、相互包容的现象。
2010年7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生效实施,此法打破了“医医相护”的怪圈。
侵权责任法第五十四条规定,患者在诊疗活动中受到损害,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有过错的,由医疗机构承担赔偿责任。第五十七条规定,医务人员在诊疗活动中未尽到与当时的医疗水平相应的诊疗义务,造成患者损害的,医疗机构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侵权责任法的起草人之一、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杨立新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说:“侵权责任法实施后,对于医疗损害赔偿纠纷,将不再适用《医疗事故处理条例》。”
徐衍春决定要到法庭上讨个说法。本报记者郭毅
记者手记
话疗
面对徐衍春这样的病人,如果没有医院的能耐,只能搓手跺脚干着急!面对徐衍春们的处境,要是没有卫生局的权力,更是只能摇头叹息白着急!能干啥?说话、说话、说话:对着徐衍春说,对着医院说,对着卫生局说,对着愿意听和不愿意听的人都说。这“话”说对了、说准了,就有“治疗”的作用,就是“话疗”。
徐衍春们愿意听这“话”,起码觉得有人关心、关注她们,心里暖暖的。心暖则神清气爽,从“凉”到“暖”有了“治疗”的效果。牡丹江市肿瘤医院不愿意听这“话”,怕影响“生意”、承担责任,心里烦烦的。心烦则神浊气短,但选择“吐故纳新”就会除去“病状”,也一样达到“治疗”的目的。卫生局“兼听则明”绝没坏处。
徐衍春是不是“肺癌”,“话疗”第一疗程结束。医嘱:关注疗效;按法律规定准备第二疗程“话疗”。